“小姐，现在这时候，春儿哪能离开你身边。反正我年纪还小呢，耗得起的。”春儿起先有些不好意思，随后便敛了羞色，认真地说。

慕容瑶点点头，心里却在盘算，她离开公孙府之前，要把这几个丫鬟都打发出去才好。毕竟是她的贴身丫鬟，陪了她这些年，值得一个好归宿的。若她用了那法子，她们傻乎乎的信了，殉主了就糟了。

穿好衣裳，由春儿梳妥了发髻，慕容瑶起身就要走。春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，而后急急开口道：“小姐，你还未弄妥妆容呢！”

“你家小姐我可是生了病的，脸色太好，不是又被婆婆挑刺了吗？”慕容瑶原来总担心婆婆嫌弃她身体不好，联想到她不能孕育子嗣什么的。但凡脸色不好的时候，总是靠妆容补救。现在么，又何必骗人骗己。

慕容瑶觉得她真当是太看得起自己了。本来以为不过是一条闭着眼都能走到的路，今日还未走出自己的院子，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，幸亏春儿担心她，一直跟在她身后，及时扶了她一把，不然……慕容瑶觉得后背的衣裳有些湿，都是冷汗，想都不敢想刚才可能的后果。

慕容瑶站稳了之后，将双手相叠覆盖在腹部的位置，嘴里念念有词：“孩子，再忍忍，再给娘亲一点时间，娘亲很快便能带你离开这个地方。”

“春儿，我在这儿等着，你去让夏儿和冬儿过来，陪着我一起去宁馨苑。”连身份都不想要了，还要面子做什么。

春儿看着小姐改了主意，很是高兴，立马高声道，“夏儿，冬儿，快来，护着小姐去宁馨苑咯。”

夏儿和冬儿只道是小姐昨日身体不适，匆匆从后院赶了过来，春儿认真地对她们道：“小姐她……身子不大舒服，你们可要护牢了小姐。”

虽然夏日的天亮的早，为免万一，春儿还是给了夏儿一个灯笼。冬儿虚扶着慕容瑶，夏儿在前面照路，一路也算顺利。只是慕容瑶出的汗水比平日里多了许多。被晨风这么一吹，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，幸亏有冬儿在身边，不至于觉得太冷。

慕容瑶今日走的有些慢，好在今日并未花时间打点妆容，到宁馨苑的时辰倒是跟平日里也差不多。刚到院子门口，就看到福嬷嬷在婆婆房门口张望，看到她来，不但没有迎上来，反而飞快地进了屋子里，慕容瑶想着，应该是去给婆婆报信，说她来了吧。

屋子里，公孙老夫人听着福嬷嬷的禀告。

“什么，她还带了两个丫鬟来？切，就算带着十个丫鬟来，她也是我儿媳妇。你不是说她到院子门口了吗？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屋子里。她是用走的还是用爬的啊？”

“回老夫人的话，老奴看着，好像夫人是被其中一个丫鬟搀扶着的，许是昨日病的确实重，今天还没好全呢。”

公孙老夫人本就皱着眉头，这下一听，眉头更是皱的死紧：“就她那个柔弱劲儿，能生出孩子来，恐怕天都要塌了。泽儿啊，我看映雪的事你也别说了，省得让她觉得咱们理亏。趁早儿，直接给她一封休书，把她休了吧，无子，恶疾，可都是好理由。”

今日公孙泽沐休，因为孤枕难眠，起的比较早，又不想去慕容瑶院子里自讨没趣，便来了父母的院子里。没想到母亲睡了一晚上之后，更坚定了要把映雪尽快弄进府里来的决心。本来他们还商量着，跟瑶儿好好说，让她亲自跟着媒人去周府求娶映雪，这么一会儿却又改了主意，让他直接休了瑶儿。

公孙泽觉得，慕容瑶也不是全然不好，至少在床第之间还是很合他心意的。反正现在映雪也有了子嗣，公孙家就算是有了后了。生米都煮成熟饭了，为什么他就不能二者兼得之呢。至于母亲说的名分问题，映雪说她只要能跟他在一起，便不在意这些的。

公孙政，公孙泽的父亲，静默地坐在一旁，并未发表任何意见。似乎也在犹豫，究竟是让儿子直接休妻，还是逼慕容瑶妥协，上门求娶周小姐进门。

慕容瑶进门的时候，看到的便是表情各异的公孙府一家三口，看着架势，是准备跟她摊牌了吧。

慕容瑶站稳之后，盈盈下拜：“瑶儿给公公、婆婆、相公请安了。”

“得了，快起来吧，我和你公公可受不起你的礼。”刚才只是匆匆一眼，并未看清，等慕容瑶起身抬起头来的时候，公孙老夫人随意撇了她一眼。这一眼吓的她心脏狂跳，差点儿以为大白天见鬼了。

压住蹦蹦乱跳的胸口，拿起手边的茶，猛地喝了口，顺了顺气之后，公孙老夫人站了起来，大声骂道：“慕容瑶，你个丧门星。你是想吓死老身吗？天还没大亮，你顶着这张死人脸是吓唬谁呢？”

慕容瑶听到‘丧门星’三个字，只觉得讽刺，记得她刚进门的时候，婆婆曾说过她的名字好，瑶，美玉也。后来夫君年纪轻轻便做了将军，很多人上门贺喜的时候，也总说她慕容瑶是个旺夫的。只是在婆婆眼中，‘益子’的重量越来越大。她无子，旺什么都是没用的。

公孙泽还在因为昨晚的事，生慕容瑶的气，并未正眼看她。听母亲这么一吼，回过头认真打量慕容瑶，她的脸色确实很糟糕，已然到了惨白的地步。好像再过一会儿，等太阳出来了，她就要随着雾气消散了一般。

“婆婆请息怒，是媳妇的错。”对于不需要再在意的人，他们说什么，又有什么重要的。他们不过是想抓住她的错处，逼她认错罢了。她便认了错，看他们要怎么顺着杆子往上爬好了。若是平时，慕容瑶是会跪下的，可是现在这时辰，地板寒凉，她有孕在身，可是受不得凉气的，于是只是轻轻垂下了头。

公孙泽在一旁看着她莹白的脖子，想起了过去的那些恩爱情景，一时间有些不忍。“娘亲，瑶儿她昨天身体就不舒服，这病来如山倒，病去如抽丝，想是还未好利索，就来给你请安了。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，就原谅她一次吧。”

公孙老夫人自然不会在媳妇面前落儿子的面子，只是瞪了眼慕容瑶，而后想了想，开口道：“这么说，要是我还要责怪你媳妇，就是娘亲不慈了。也罢，你带着你娘子回你们自己院子里去吧。她若还在这里，我早饭也要吃不下了。”

公孙泽顺势起身，揽住了慕容瑶的肩膀：“谢谢娘亲体恤了，儿子这就带着瑶儿回院子去了。”

没走几步，公孙老夫人又开了口：“有些事情，该说的，你还是要跟你媳妇说清楚。娘亲给你三天时间，你若是开不了这个口，就由娘亲来说。”现在的情形，提出要给慕容瑶休书显然是不明智的，就她那副破身子，好像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要咽气了。她原来是巴不得她死了才好，儿子能另娶给她生个孙子，可是绝对不能是这个时候死。她若死了，他儿子可是要给她守孝的，等孝期过了，她大孙子早都落地成私生子了，这怎么行？！

慕容瑶自从知道公孙泽与周映雪有染，便对他的碰触很是抗拒。可是公公婆婆都在身后看着呢，她便只能忍。听着婆婆说的那些话，慕容瑶嘴角弯起一道讽刺的弧度，果然，他们是想摊牌的。可是怎么没说呢？随后慕容瑶想通了，想来是怕把她气死了，公孙泽要给她守孝，周映雪的孩子可是再有半年就能落地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