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呃…不……”

“开什么玩笑？！”闻洛栖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，双眸直直看向文景帝。“你的子女那么多，让我扶养，当我是慈幼坊啊？我是女官，不是奶娘！”

她自己扶养自己都成问题，更何况是孩子。

“冷静！冷静，听我把话说完。”文景帝一阵汗颜，阿栖这丫头怎么还是这样，脾气那么爆，也不把话听完整。

在闻洛栖堪称吃人的目光下，文景帝道：“是这样的，我有14个孩子，8个儿子6个女儿，你在其中随意挑选一个孩子，然后将其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储君，这就是我想让你做的事。”

“………为什么是我？”

在短暂的沉默之后，闻洛栖问道。朝中大臣比比皆是，比她优秀的虽然不多，但也不是没有。想她一介女子，竟要扶养一名皇子，可想而知，她将要面临怎样的窘境。

更让人在意的是——文景帝此举有何目的。

想到这里，闻洛栖上下打量了一番文景帝，“你确定不是在害我？”

“我没害你。”文景帝深吸一口气，似是在调整情绪。

闻洛栖皱眉，静静等待着文景帝的解释。

文景帝抬起头，眼睛红了一圈，看上去脆弱又狼狈：“孩子们都太小了，还不能独当一面，朝堂上尔虞我诈，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，我怕我一走，孩子们就要遭殃。阿栖，我求求你，求求你扶养其中一个吧！至少……至少保住一个，大懿的江山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啊！”

听着耳边文景帝哽咽的声音，闻洛栖一怔，连呼吸都不由得停滞了。她没见过这般卑微无助的文景帝，往日的他，从来都是高高在上高深莫测的，何时像这样求过她？此刻，他不过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求她罢了。

她在朝堂摸地打滚数年，从阿谀奉承到万人之上，其中付出的努力有多艰辛，她不愿去回想。但她能有今天的成就，与文景帝脱不开关系。

没有文景帝，就没有如今的闻洛栖。

如今，理应是她回报的时候了。

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溜，然后狠狠咽回肚子里，直至腐烂。她低低垂下眼眸，与文景帝充满希冀的目光错开：“臣谨遵陛下旨意。”

文景帝混浊的双眸中瞬间绽放出惊人的光彩，他紧紧握住闻洛栖的手，嘴巴张开又合上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。

大概是感谢她的话吧，现在的文景帝，心里应该很开心，见着这样的文景帝，闻洛栖阴郁的心情也随之好了一些。

“谢谢你………”

直到最后，一道气若游丝的话语传入闻洛栖的耳朵里，直击心脏。原本紧握着的手，慢慢松开……滑落，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，也悄悄闭上了。

此时的文景帝，就像是陷入了沉睡。

一时间，原本就空旷的大殿变得异常安静，窒息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，闻洛栖只感到身体被抽空了力气，再无力去抓住滑落的手。她僵立在原地，就好像双腿被粘住了一样。

过了许久，她感到脸上微凉，一抹，是湿的。她哭了吗？闻洛栖的目光涣散，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勉强掠过这句疑问。

半晌，她才从死机中回过神来，视线模糊一片，眼前的事物朦朦胧胧的，看不真切。

文景帝死了，死于疾病。

闻洛栖咬紧嘴唇，不敢发出一丝声音，可眼泪却啪啪的往下掉，濡湿了床榻。站了不知多久，直到一阵酸麻袭来，她才缓缓回过神。

文景帝是大懿朝的第三十五位皇帝，勤政爱国，好善乐施，在他统治的十几年间，天下太平，繁荣昌盛。文能提笔安天下，武能上马定乾坤。而她那时候，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，人不机灵也不讨喜，经常被管事姑姑打骂，她虽身板小，但食量却不小，但每天吃的，也就半碗饭而已。

她经常半夜就饿醒了，睁着眼睛，感受着胃壁相互摩擦的痛感，难受的似乎有千万蚂蚁啃噬。终于，她受不了了，下床偷偷潜入御膳房，那里吃的东西很多，光是嗅着，五脏六腑都觉得满足了。她不敢多吃，怕被发现，只得吃数量最多的杏仁酥，她饿极了，吃的狼吞虎咽，理所当然的，她被噎到了。正当她准备用口水狠狠咽下去时，一杯茶递到了她的面前，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含糊的道了个谢，就着茶杯上的手抓起就往嘴里灌，茶很香，不像她自己泡的茶，全是烂碎的茶叶。未来得及吞咽的茶水顺着脖颈滑落衣襟，濡湿了肌肤。

一声轻笑响起，“你慢点喝，还有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