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介:本文由金牌作家“周慧春”精心编写,“魏东晓杜芳”是小说《面朝大海》中的主角,小说情节是:杜芳从魏东晓手里接过行李,嗔怪着:“拎这么多东西,还抱着他!”魏东晓嘿嘿地乐,一路奔波的疲倦都消失了: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,我得让我的儿子们开心开心!
开始阅读田广福依然笑眯眯的表情。
梁鸿为继续说着:“前些年极‘左’路线的时候,逃港被扣上了‘叛国’的大帽子,这几年,中央还有省里三令五申,偷渡不是政治问题,是群众的一种经济上的选择,早上我给省委齐书记打电话,把看到的这幕告诉了齐书记。齐书记说,应该给我们全省的干部脖子上挂个牌子!”他环视着每一张脸,“牌子上该写什么字?你们自己想想吧!”
方向东也坐不住了:“各位同志,今天梁副书记和各位同志专门跑到我们宝安来开这个现场会,目的何在?宝安县是逃港的重灾区,能解决好宝安的逃港问题,就能解决好全国的逃港问题。”
一个中年人插话:“方书记,国际上对我们逃港情况反应很强烈啊,香港舆论界大量报道广东的偷渡情况,有的报纸还说我们大陆‘政局不稳’,说我们共产党对局势‘失去了控制’,这对我们的国际形象造成了极坏的影响。”
一个干瘦的老人:“外逃实质上就是要反党叛国嘛!对偷渡逃港,我看就要严厉制裁,解放军也要上去,把口子堵住。”
方向东:“我们宝安的县城深圳,人口不到三万,城里最高的建筑就是个五层楼,街道狭窄,市容破烂,就两条小巷子,一条叫‘猪仔’,一条叫‘鱼仔’。”
大家哄笑起来。
方向东接着发言:“深圳只有的一条街,百把米,街头点一根烟,走到街尾,烟就抽完了。生产总值不值一提。深圳的‘圳’字的意思就是小水沟嘛,还有很多人还把‘圳’念成了‘川’……深圳边上还有一条河,历史上有个好听的名字叫‘明溪’,后来干脆就叫深圳河了。我想说的是,站在深圳河的边上,往对岸望去,那就是香港!”
梁鸿为:“隔着一条河,深圳河,我们能看得到香港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!”
田广福:“梁副书记,我们这里许多老宝安县人说,宝安县三十年没生小孩。”
旁边的干部说:“怎么可能?开玩笑吧?”
方向东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:“是开玩笑,几十年怎么可能没生过小孩?可统计数字却是千真万确的。宝安县十年人口增长不过八千来人,增长率0.26%,还有几年出现负数。沙头角差不多一千多户,五千多人口。这不就等于三十年没生过小孩吗?”
田广福:“再不想办法,我们宝安人都跑光了。逃港的人那么多,结果我们宝安搞出了个新行业,叫捞尸行。我们宝安县专门干这个的有两百多捞尸佬。蛇口水警派出所有规定,捞尸佬埋一具被淹死的偷渡群众尸体,可以凭证明到蛇口公社领取劳务费十五元,尸体腐烂掩埋困难的,二十。”
魏东晓腾地站起来:“我能说两句吗?”
大家都看着魏东晓,交头接耳。
梁鸿为点点头:“说吧!”
魏东晓:“要我说,就是一个字,穷!我们罗芳村,有的人家没有壮劳力的,一年到头的工分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块,要不是穷到一定程度,谁愿意去赚这个捞尸体埋尸体的钱?!”
方向东:“香港新界也有个罗芳村,里面全是我们宝安罗芳村逃港过去的人。以前管得不严,罗芳村的社员能拿到边境耕作证,白天就过去香港那边,在资本主义地盘上耕田干活,晚上再回我们社会主义这边生活。香港那边的东西我们是不允许带过来的,那大家只好吃饱了肚子再回来。许多人白天从耕作口过去,晚上就再也没回来了。后来政策变了,不让过境干活了,耕作口一封闭,罗芳村的人就跑去后海湾扑海,一晚上逃走了几百人。”
魏东晓:“刚才罗芳村的蔡支书对我说,我们罗芳村,人均年收入一百三十四元,香港新界的罗芳村是多少?一万三千元!这相差多少倍?”
梁鸿为:“收入差距如此悬殊,人心怎能不向外!两年前,小平同志在叶帅陪同下曾经到过宝安和深圳。省里有人把逃港事件捅到了小平同志那里。齐书记告诉我,小平同志当时说了两句话……”
所有人都盯着梁鸿为,等待那两句话。
梁鸿为停顿了一下,说出了那两句话:“这是我们的政策有问题。此事不是部队能够管得了的。”
一片沉默,接着的,仍然是沉默。
梁鸿为继续说:“同志们,对饥饿中的群众大谈社会主义的优越性,是没有说服力的。这些天,我走遍了沙头角、莲塘、皇岗、水围、渔农村、蛇口、渔一大队,基本上上次齐书记走过的地方,我又走了一遍。我们解放三十年了,香港那边很繁荣,我们这边很荒凉。看起来,群众偷渡的主要原因就是政策出了问题,农民负担很重,只要政策对了头,经济很快可以搞上去,偷渡的问题也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。”
方向东诉苦道:“齐书记支持我们宝安在中英街搞点边贸,可是没多长时间,就有人打小报告,一直捅到中央去了。”
梁鸿为:“我觉得你们宝安可以接着搞嘛,把外贸基地规划好,还是有干头的,看看香港市场需要什么,什么价高、赚钱多,就种什么、养什么。只要能够把生产搞上去,农民能增加收入,就大胆干,不要动不动就拿什么主义的大帽子扣下来,资本主义有些好的地方我们也要学习学习。”
蔡伟基低声嘟囔:“梁副书记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。”
魏东晓握着拳道:“光是敢说还不行,还得敢干。”
蔡伟基瞪一眼魏东晓。魏东晓眼睛瞪得溜圆,听着梁鸿为和方向东的讲话,那些铿锵有力的话语,像种子一样落在他心里,一点点生根发芽……
当晚,魏东晓失眠了,梁鸿为和方向东的话不停在他脑子里转,他坚信国家是要有动作了,坚信未来会大有可为。第二天一早,魏东晓将婚宴的所有东西都收拾整理好,他要把家弄干净,把老婆儿子找回来。忙完这些,他坐在板凳上写复原申请书。蔡伟基送过来电报,看他在写复原申请书,很惊讶。“你好不容易提干了,再熬几年,熬到了正营,老婆孩子就可以随军了嘛!”蔡伟基说完,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立马打住话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