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锦早已哈欠连连，但是她觉得这里不是睡觉地方，就绝对不会在这里睡着，这是毅力问题。她拍了拍自己的脸，率先下车呼吸夜色微凉的空气，然而刚下车，她就被周围的环境以及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。

他们停在了一处荒郊野地，而这里是一座残垣断壁的破庙，这些都不是重点，重点是破庙前搭上了好几个简易的凉棚，地上的稻草堆里躺坐着一排排蓬头垢面类似乞丐的人，男女老少放眼望去皆是，差不多有百十来号人。

他们个个衣衫褴褛，借着灯笼的光源看过去，他们骨瘦如柴、面色苍白，看起来十分了无生气，偶尔还能听到痛苦的呻吟声和哭泣，在这安静的夜晚里听着格外揪心。即便是他们深更半夜造访，他们也只是稍抬眼皮看了一下，随即又闭上眼睛不知道是睡觉了还是假寐。

不用问，苏锦便了然北冥沅带她来的目的了，如此凄惨悲凉的一幕，叫人看着怎么不心酸？

这里的气味并不好闻，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味，苏锦站在这里始终未抬脚一步，不是她嫌弃这里，看不起这里，而是她不敢进去。

北冥沅静静地看着她每一个表情变化，揣测着她在想什么，下一步要做什么。

这时，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天际，是从破庙里面传过来的，他哭得非常用力，非常响亮，是绝对没办法忽视的哭声，可是，苏锦等了半天，那婴儿还在哭，一声盖过一声，一声比一声用力。

为什么没人哄哄他呢？他妈妈呢？亲人呢？

苏锦看着众人麻木的表情，心下戚戚然，不好的预感使她抬脚走了进去。

“陛……”

龙生见苏锦毫无顾忌地走进去，刚想要提醒她什么，这厢北冥沅便已经抬手制止了。

苏锦借着微弱的灯光，一步一步跨过躺在路口坐躺着的人，越往里味道越刺鼻难闻，含着各种恶心的味道让她她皱眉，放眼看去里面的人也不少，那个婴儿的声音就是从佛像下面传来的。

苏锦提裙走了过去，这才发现婴儿被他母亲抱在了怀里，他的母亲似乎没听到他的哭声般，歪着头，脸埋在了自己的阴影里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……但她的手背上皮肤脱落一层皮，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却始终紧紧抱着啼哭的婴儿，未曾松开。

不知怎的，苏锦心情沉重的难以呼吸，她甚至有些不敢上前，但是婴儿的哭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，他已经没有母亲了。

苏锦紧咬下唇，上前几步正要弯腰掰开那母亲的手，忽然，脚脖子一紧，苏锦被吓了一跳，她低头看去，那只手的主人就躺在她脚边奄奄一息，在微弱的灯光下，那人的脸已经面目全非，同这母亲的手背一样被脱落了一层皮，血淋淋的看着格外瘆人。

但唯独那人的眼睛带着一丝生得希望，紧紧地盯着苏锦，干裂出水泡的嘴唇一张一合，苏锦只听到了两个字。

“救……我……”

苏锦用自己的衣服将婴儿包裹着带了出来，许是婴儿已经苦累了，亦或是感受到了温暖，已经停止了哭泣，苏锦神情肃穆，微敛的眼底簇着一团即将要喷薄的怒意。

北冥沅敢保证，这个时候去惹她，绝对死路一条！

“您怎么还将他带出来了？”不怕死也没有眼见力的龙生上前送人头，他道：“您知不知道这里的瘟疫是会传染的，您将他带出来您难道就不怕……”

话还未说完，苏锦一个眼刀子就已经刮了过来，龙生还是头一次发现这女人的眼刀子是这么可怕的，如果能实现眼刀子杀人，那么他估计刚刚早已被千刀万剐了！

哦？居然没发火？

北冥沅牵唇一笑，想来还是小看她了，她这把火大概要用在别处，何不如他再添柴加火，能烧多大就烧多大，烧死一个算球。

“陛下，”上了马车，北冥沅问：“您还要看吗？”

果然，苏锦猛然抬头，那双亮丽的眸子骤然冷得如同寒冬腊月。

她不用说，北冥沅知道，她要看，必须看。

下一个地点，也是在偏僻的地方，这个地方还不如之前那个破庙，除了支起的简易凉棚勉强能凑合，其余的都惨不忍睹，他们席地而坐，都是一副绝望到麻木的表情，让人印象深刻。

而另外一个地方，是在寺庙门口，这里的处境相对其他地方的就要好很多，北冥沅解释道：“了悟大师慈悲为怀，凭寺里一点微薄之力收纳着这些难民，不过粥少僧多，他们也已经尽力了。”

“他们……”苏锦终于开口了，声音微哑，她问：“他们真的是被那些当官的赶出来的？”

“他们身上携着极强传染性的瘟疫，虽然老臣觉得他们的做法很无情，但防止瘟疫在城中扩散，也不失一个好主意。”